有趣的多語言世界
50歲第一次歐洲行,她未同行,但剛到德國留學的大女兒嫩婷,主修大提琴,很能幹的轉搭各種交通工具,以還不算熟悉的德語一路應付,特別趕到瑞士琉森會面,陪伴之後的旅程。印象深刻的是法國楓丹白露的城堡鄉村餐廳,喇叭放在花園樹叢中,音樂汩汩流出,煞是好聽!鵝肝醬也非常美味,至今仍很懷念。但大家旅行穿得很休閒,侍者卻西裝筆挺,覺得有些尷尬。有天早餐,沒熱開水,他用法文要到開水,有位數學老師說英文,侍者不理。原來英文並非真的世界語言,在歐洲使用從17世紀以來流行的法文,反而能夠溝通。比利時的經驗也是如此,比國南部說法語,北部說荷蘭語(貴族的繼承與分割),在安特衛普旅社時,忘了帶鑰匙,以法語問櫃台,就拿了備用鑰匙給他。
搭火車TGV時,也幫導遊解決過問題,有位法國老太太坐在他們的位置上不肯離開,由他代表詢問,原來是車廂看錯。在荷蘭買水果,一位18歲的中學生聽不懂英文,荷蘭語已經非常接近英語,還是不會,才更感受到英文並不真是國際語言。第二次去歐洲,她終於同行。避開大城市,從奧地利沿阿爾卑斯山,到列支敦斯登、瑞士,再一路到法國。歐洲山村美如仙境,牧羊人趕羊的鈴鐺聲,和書上描繪的一樣。旅行空檔又逛書店,找到以古埃及為背景的法文小說。到瑞士想找真善美電影名曲中的〈小白花〉,問到一對夫婦,他們是美國旅客,也不得要領,所幸後來還是在路旁找到摘了2朵,質地像絨布,灰灰白白的,夾在書裡。親眼見到小白花,才知大陸翻譯「雪絨花」是對的。在瑞士看鄉村民俗表演,一家人演出,把家裡的器具都敲出音樂來,有趣!田園風光,讓人想起布拉姆斯第一交響曲的第四樂章中的一首瑞士民謠,外加貝多芬的第九樂章〈歡樂頌〉。法國邊界的山旅末站搭登山電梯,山一路有好幾種天氣:山上下雪,山中下雨,山下則陽光普照,深刻感受江山如此多變。他在這裡寫詩最多。
到巴黎凱旋門想到馬賽曲,也想起都德寫的〈柏林之圍〉,其實是巴黎之圍。這部愛國小說,描繪一位退役老兵在普法交戰中的心情。本以為法軍會凱旋歸來,誰知演奏的竟是普魯士軍隊的舒伯特〈D大調軍隊進行曲〉。早年台灣音譯外文,翻譯非常典雅,如香榭麗舍( Champs-Élysées ),Champs原是「農田」,Élysées是希臘神話中的極樂世界。又如楓丹白露、翡冷翠(佛羅倫斯)。源自荷蘭文的 Brandy- 「白蘭地」還可以對「碧雲天」。當年應該要去蘇格蘭高地的,那是〈綠袖子〉民謠的故鄉。
走小城鎮,風光無限。在德國,改牛仔褲要錢,改衣婦人也不記得中學時的英文。為了回請大女兒嫩婷的朋友,一位伊朗留學生,想買肉回來讓高師作菜請客,但穆斯林不能吃豬肉,肉販英文聽不懂,只好指著圖比手畫腳,確定店內絞肉的成分。只要善用身體語言,也是溝通的好方法,只要手腳靈活、臉部表情夠,沒什麼好怕的。在羅馬的國際飯店,櫃台男生也不會英文。東歐更是德文地盤,匈牙利人也說德語。普魯士王腓特烈的法文好於德文,俄國文學家普希金也是法文比俄文好。俄國小說中常使用一堆法文,英文譯本中,法文都不翻譯,如果不會法文,等於跳過一大段,會造成困惑。長篇小說一定看俄國的,有深度和廣度。
在國內也用過法文。有一次新象舉辦台南場的音樂會,由高老師表妹陳美如,也是台南女中校友負責。陳美如的姊姊是台南神學院長太太陳美滿,媽媽是鋼琴家高錦花(高師堂姑),也是嬿婷的鋼琴老師。當時邀請的是法國古樂團,到場被美如抓去當臨時翻譯,上台解釋古樂器的特性。後來還與樂團一起吃飯。另有一次是法國一位鋼琴家,陪著到台南飯店吃早餐,要說法文,也談音樂。他們回法國後都寫信和寄來照片致謝,本來後悔大學沒選日文,看來法文派上用場的機會也不少。
(圖29:蕭高兩位老師都會彈鋼琴)
德文則更難,名詞分陰陽中性,主格受格還不同尾巴。英文最簡單,就是法文和德文的簡化版。1066年法國諾曼第公爵,因為繼承,成了英王。不列顛領土上原有的蓋爾特語,加上5世紀日耳曼蠻族帶入的盎格魯薩克遜低地德文,形成被統治者說德語、統治者說法語的局面,直到莎士比亞時代英文才定型。所以英文字彙裡的法文字多,而文法又有德文系統,如烹飪飲食的字,因為法國重美食,區隔多,如豬,英文是pig或swine(屬於動物),法文是porc或cochon; 法文的豬肉是porc, 所以後來英文改拚成pork(屬於食物),以資區別。又字尾-tion也是源自法文,如civilization,question等,ou發u音、ch發sh音,源自法語。國際簽約的慣例第三種都用法文,原因是法文表達較細膩精確,不易產生模稜兩可的解讀,如每一個動詞的過去式有5個,不容易產生誤解。至於father、mother等則多為德文系統。就像清末與外國簽訂的不平等條約中,英文版寫「City & Town」,中文版則是「口岸」,果然發生許多進城糾紛,如廣州進城事件。
他對史詩深感興趣,更愛希臘史詩的詩句簡潔。旁聽德文課時,德籍神父還曾以希臘語朗誦《伊里亞德》,開頭數行,抑揚頓挫,讓人感受到戰爭殺伐之氣;每一行又輕重音交錯,朗誦起來鏗鏘有味。《伊里亞德》史詩,搬來台北後買到2本最新英文翻譯本,以散文翻而非詩體,也有自己的節奏,所以得翻譯獎。之後又買到中文版,是北京大學教授直接從希臘文翻成中文的;也買到法文版,三種雖然都是第一手翻譯,但後二譯相同之處多,判斷應是比較接近原文,忠於原著,但前一譯文學性較高。三本對照讀,會將相異處用鉛筆把法譯抄到英文本上,對照出不同的韻味。
(圖30-1:希臘史詩伊里亞德書影)
(圖30-2: 蕭敏雄老師的讀書習慣,以鉛筆把希臘史詩《伊里亞德》法譯抄到英文本上,對照兩本翻譯的差異。 )
從小可以看日文小說的高老師,更令人羨慕。表面上,日文有漢字,但其實文法比英文難。用語上,不但男女有別;晚輩對長輩、下屬對長官,還要使用敬語;動詞的變化,也比法文更難。兩回去大陸旅遊,第一次香港深圳,第二次絲路,她都一起去,也玩得很開心。當時西部還沒怎麼開發,民風純樸。從廣州飛到西安,古城的壯闊印象深刻。他建議導遊多帶一個在書上讀到的景點-伊斯蘭教清真寺,在化覺巷內,巷小但寺大,建築是中阿式混和,讓人大開眼界。平日喜歡研究宗教,卻沒蒐羅到《古蘭經》譯本,反而回台灣買到民國3年王靜齋教長翻譯的文言文本,精裝本外皮有破損,送到中正路巷子專門修理精裝書的店,花了200元整理封面後珍藏。
絲路行是台南女中老師組團。到蘭州已有老師開始拉肚子,順黃河支流坐船時,看到在混濁的河水裡洗菜,大家都不敢吃。當時的中國還很窮,一群穿著破爛的小孩一路跟著,高老師好心把飛機上領的飲料全送給孩子們。穆斯林因為宗教上的屠宰規定,反而衛生最好,台北清真館也是。大陸地陪的日語好得不得了,腔調神似日本人,帶德語、法語團的也都是,北京有專門為導遊設的外語學校,每年還要再考試一次,篩選嚴格。懂日語的她,有時會以日語和導遊對話。
在敦煌莫高窟時,嬿婷發燒。從敦煌坐遊覽車到柳園,搭蘭州-烏魯木齊火車時,身體還虛弱。到柳園小站已經晚了,沒人也沒自來水,必須從幾里外提水。上臥鋪車時,大家一路睡到哈密。天亮時抵達新疆甘肅交界處安西,吃了「黃河蜜」,就是哈密瓜。來到吐魯番,車站坐落在盆地頂緣,城在底部,必須轉搭汽車去,城中建築是維吾爾式,服務都是維吾爾女子,態度和氣。高老師為了女兒想吃麵而去買,店主借給提鍋,也不用抵押金,民風淳樸。晚上看維吾爾舞蹈表演,也邀他們下場共舞並照相,印證NHK日本絲路專輯上看到的美女和景緻。葡萄園的棚子,在太陽照映下,一片翠綠,不曾見過的美!10元人民幣就可買一大籃葡萄,這裡灌溉的水,來自天山的雪水,果相品質都很好,長相似聖母番茄,好甜。到了烏魯木齊,看到很多俄式建築,非常現代化,住在Holiday Inn,夜景很美。現場還有音樂學院的學生演奏古典音樂,水準頗高。天池漂亮,湖水乾淨,松柏如尖塔。此次旅遊只寫了一首〈登嘉峪關〉詩,「海隅行旅詣雄關,城闕三重著意攀,極目蒼茫橫朔漠,凌原綿亙聳天山;緬懷使節聯盟苦,追念將軍拓土艱,今日往西非異域,不須投石卜東還。」
其他以為回來可寫,卻沒能做到。所以第二次去歐洲時,她準備了紙筆,想到就寫,才無遺憾!
全天上班、暑假同遊,有時候同事比家人相處時光還多。南女老師們經常自組成團旅行,愛神遊書中世界的他,旅行次數雖然不多,但都記憶猶新,因為有詩為證。退休後,與老伴足跡各地,多寫景紀錄當下心情。有人以流水帳寫日記,用相機寫日記,他以詩和附註當日誌。在〈內子生日相偕用餐於南門庭院應其囑寫此〉詩中,寫兩人對含飴弄孫的盼望:「盼到萊茵河畔路,攜孫漫步唱兒歌。」
(圖31:歡送鄭璽璸校長赴北一女,全體教職員合影,1971年(下學期九年國教第一屆國中生入學)。蕭師後排右4、高師二排左4。找一找你認識的老師們。)
圖32:蕭敏雄老師第一年擔任的導師班58級314班。中坐者為鄭璽璸校長、其左為導師蕭敏雄(英文老師)、呂廼蘭(教務主任)、吳振華(設備組長、歷史老師)、陸弘道(數學老師)、韋錦周(註册組長、地理老師)
(圖33-1:蕭高兩位老師與南女58級314學生的聚首,2019.4月,台北淡水,顏慧琴攝影。左1高喜香老師、右1蕭敏雄老師。 )
(圖33-2:才子蕭老師,即席賦詩贈學生)
(圖34-1: 兩位老師與65級316學生,互動頻繁, 台北「育成蕃薯藤餐廳」,2018.6,閔秋英提供。)
(圖34-2:兩位老師特別南下參加65級316同學會,香格里拉台南遠東大飯店,2018.8)
(圖34-3:師生到國父紀念館看畫展,左2高喜香老師、左3蕭敏雄老師、左4閔秋英(研究石中英者)。
(圖34-4:兩位老師特別到霧峰,在安藤忠雄設計的亞洲大學現代美術館看展,由閔秋英老師導覽,並入內享用下午茶。)
(圖34-5:蕭老師贈詩感謝閔秋英建議的醫療。)
(圖34-6:兩位老師在閔秋英的畫前,笑得好美!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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